第六讲:随喜

我们平常在讲法的过程当中听到过很多“随喜功德”,自己也经常会说“随喜功德”“随喜功德”,这次我们就简单地讲一下随喜。

随喜,就是我们对所希望的一切事物,我们想象的、愿望当中的一切事物的一种肯定。这不仅仅是对别人拥有的或者我们听到看到的一些有功德的事情、一些很有能力很有才华的事情的肯定,而且是对不同的人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做出来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些事情的肯定。这种肯定,就是从心里由衷升起来的赞赏,简单来说是我们会想到:啊呀,这真好!

可往往只有在对方跟我们没有对立关系的时候,我们才会这么去想;似乎对方跟我们产生了一点点冲突、稍许一点点地我们自己感觉有所挑战的时候,我们就很难生起这样的思维。他说,这时候我们更应该去随喜——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状况,让我不舒服也好、受刺激也好,我们都要去随喜——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根本的转变。我们日常生活中,很多事情都很难以一种道理的方式去实行——虽然明白很多的理论,但做起来很难。这样的状况当中,我们可以用随喜的方式去加强我们的锻炼,而且这种锻炼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做到。因此佛法里面才提到一个东西叫随喜。随喜是一个软化剂、一个催促力,随喜让我们朝着完满方向发展。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本身就不完满。这种不完满的状况,正好也是我们的优势,并不是不好。在世俗当中,满的第二个阶段是往下走,就好像月圆和花开一样,第二个刹那就是要谢掉。于是在与世俗相对的世界当中,我们可以尽可能地让这月亮朝着十五的方向发展,让这花蕾走向开放。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一个自我训练的过程,自我认为应该按这样的方式去修炼,这就是没有满。不然我们不知道什么叫满或是不满。满是什么呢?不管什么样的状况当中,我们觉得不需要这样修炼吧?!这修炼是有意义的吗?这样的时候就已经满了。就这样,佛法说我们应该朝那个比较容易做好的方向发展,这个方向会让我们的灵魂既纯净又智慧方便,这就是随喜。

可是平常我们看到很多比较理想的事情,比较有功德的事情,比较好的事情发生在别人——尤其发生在我们看不顺眼的人身上的时候,我们很难产生随喜。这时候我们会回避这些,我们会马上去想: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算什么呀……我们会这样去看。这样,我们就跟它擦肩而过,跟这样的缘分擦肩而过了。今天是他的功德,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可以得到类似的功德。为什么呢?因为我欣赏,我不排斥这样的事情,我肯定这样的事情,我从内心里面就在接受。这样的当下,我们就可以看到过程——从没有到拥有的过程,从拥有到维持的过程。人仅仅拥有也不行,还要学会维持;会维持还不够,还要学会让它变得有意义——这是好几个阶段的问题,每个阶段的前提都是我们要学着去发现。原来我们都是在书里面学习,被某种声音灌输进去很多东西;包括我们今天在这儿,叫讲法也好,讲什么也好,也是某一种声音在给我们讲授,丝毫没有例外。可是刚才我所说的随喜,那就是真正的课本,真正摆在我们面前的,真正我们要去挑战的。那是文字以外的,教法以外的,可是它又是正确的教法和正确的文字,这个需要用我们的心来读。

我们所希望的任何事情,我们想象当中比较圆满的、正义的、善良的、慈悲的、智慧的、方便的……我们去随喜它、接受它,为它高兴,对它肯定,避免让自己心里产生冲突。哪怕我又习惯性地产生冲突了,又去想:这算什么呀?这肯定是有目的的……我们常常都用这样的方式去把他人值得随喜的事情用借口抹掉了。这样的时候,我们马上去想起随喜,就直接产生了功德。这种功德是直接看得见摸得着的。当然不是说直接在你身上又多了一点点什么,原来体重一百斤,随喜一下,突然多了一公斤,或者一两、一克;并不会在我们身上多了一克或者什么的。如果真地多了一克、一两我们肯定受不了——我正在减肥呢,怎么又多了?(笑)

或许,告诉我们这是福报,我们就愿意承担了。这种福报当下就让我们的眼界展开,让我们当下就可以看到、观察到,这是一种在愿意观察的状况当中自然显现的,而不是一种刻意的观察。这种思维就像闸一样,墙上一按,电灯就亮了。它是直接的这种关系,这灯的光亮并不是被我们擦出来的。雾一散晴朗的天空就出来,天空并不是本身不晴朗,只是被雾遮住了而已。跟这些情况类似的,我们平常很多矛盾的思维,其实都是很好的机会——很多关键的、智慧的、方便的、鲜明的例子与课程都被我们擦肩而过了。我们不是经常说跟福报没缘,跟智慧没缘吗?其实是我们自己让这些机会消失的。

因此,他说这种随喜和肯定是很重要的。随喜同时也是让我们的心理上有一个健康的态度,慢慢地一遍二遍三遍四遍……这其实都是在治疗我们。它不仅是一个智慧,还是一个医生,而且这医生的药还没什么副作用。它不断地在治疗着我们,不断地使我们有一个很健康的心态,不断把我们眼睛里面的仇恨抹去,不断把我们眼睛里面的不自信抹去,不断把我们眼睛里面的委屈、怨恨、抱怨抹去。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药,这些都很难用任何其他的药去治疗。我们平常越吃药越不行,越营养越不行。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仇恨委屈不自信等等如果存在于我们的体内,它们就像癌细胞一样,我们的营养都被它们吸去了,没作用在身体本身,反而增加了它们的营养,让它们强壮了。

在佛法的智慧里面,随喜被称为什么?称为:我们没有用一个很直接的行动去做什么,而是完全用一种心理上的美让我们得到了功德、得到了智慧。这真是无做而得的,无行而得的。这里说的行是我们表面上的行动;而随喜是一种心理上的行动。

我在社会上发现了很多随喜,只是说法不同。我们的专业词汇里面叫随喜,这是佛教的专业词。在社会里面我们可以说是这人有心,一学就会,在什么事情上他都很灵巧。为什么呢?因为他看到任何一个觉得优秀的东西的时候,都很乐于去学习,很乐于去观察。这样的时候,他也不知不觉地在吸取着这些。不知不觉地他不断地在调整:微妙的调整——我们只有去做的时候才能理解什么叫微妙的调整——人生当中肯定需要不断地微妙的调整,有时候这些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就像我们佛法里面的最高境界一样,微妙的调整就是世俗里面的一种比较高的境界。这些产生之前我们一定要学会随喜,不然的话哪怕你想学习,却用不正确的态度去面对,它就不能真正地被你吸取,只能成为一知半解或一个表面上的东西,你不能真正地领悟。这本身就是一个自然规律。我们不是说相应或者感应吗?任何物体只有类似的时候,才能互相感应。以后我们会讲上师相应法,就是当我们去祈祷、去感应类似佛如来一般的智慧和力量的时候,慢慢就会觉得自己也有这种智慧和力量,慢慢就充满了自信。于是我们就横着出门去了,鼓着气势,我的自信够了!(笑)

你如果去观察社会当中那些不同的人,就会发现他非常善于去吸取别人的能量、力量、好的一面、擅长的一面;哪怕他觉得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可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变成对社会的一个参考,对不同的另外一类人的认识。因此,他跟不同的人打交道的时候,都知道每一个不同的人,应该怎样去接触,更好地接触。就像我的上师一样,他平常话不多。并不会说我的感悟啊、我的理解啊或者什么。可是他面对不同的事物、事情的时候,都很自在。你想象不到他有多善巧多智慧,别人觉得很尴尬的一些事情,他就能自然地把它们变成很柔软的、很智慧的一些事情。为什么呢?我最后发现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是他本身就很柔软,任何坚硬的东西,都对他产生不了问题。比如说我们做包装,做一个小箱子,里面如果要装一个有棱角的石头的话,那必须要垫一些很软的垫子、很软的布,这才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包装盒,它们才不会相克。如果这里面要放一个三角形的石头,你却做了一个硬木的垫子,那有可能就比较难了,最后拿出来肯定这里面是碎的。

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在05年前面的大法会的时候(指1993年鸡年大法会),孜珠山来了太多的人。那时候汽车少,而且也上不来,大部分人都是骑马来的。于是对面山坡上都是马,这边整个山谷里都是人。看着特别有意思,对面那么大的山,都是被马给覆盖了。汉地的人会觉得那么多马,他们能认出自己的马来吗?就那么多马。孜珠山这一面不是有这么一个山谷吗,里面都是人,对面都是马。法会结束以后,老百姓在回家的路上(在离孜珠山不远的地方),就产生了冲突。因为有些村子与村子之间本来就有一些过节,这个村子要通过一些从孜珠山下去的信徒的村子里面运木头,经常为了运木头的事情有一些争执。正好这次那个村子的人要路过的时候,这个村子的人们想:运木头不让我运,这次你要走我的路,我也不让你走。就这样,当时这事儿就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当这些怀着炽热的愤怒、觉得对方无理取闹要冲出去的信徒们回到孜珠寺以后,我上师给他们做了一个加持。于是这些很不能接受的、愤怒的人,见到我的上师并受到加持以后,马上就好像没出现过这个事儿一样。对他们来说,那个事情已经微不足道,不产生威胁了,就好像当下就出了气一样。

这炽热的愤怒,用慈爱和慈悲就完全可以让它消失。我经常说,我们在非常愤怒、觉得心里非常不平衡的时候,我们很难、也不知道去产生慈悲。这样的时候呢,我经常说,我们可以去想想母亲或者父亲,想想他们对我们的爱和关心,想想他们给予我们的温暖。当我们真的能领会到这种无微不至的慈爱的时候,就会像太阳下的冰一样的,不得不融化。我们才会感受到大乘佛法里面经常说的“天下母亲众生”——只有一个母亲才能理解另外一个母亲,我们才会知道天下的任何一个母亲的心都是类似的:不管是谁的母亲。一旦成为母亲,她就会显现出她本能的这种母爱。经常在佛法里面,把这种母爱作为领会慈悲的方法去讲授,作为一种比喻、一种对境,让我们慢慢感觉到这种温暖,理解这种母爱,然后理解到这种慈悲的状况。当你以这种方式去面对愤怒,面对他人的愤怒、自己的愤怒的时候,就可以消除它。当然了,这需要一点点慢慢领会的。

现在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题目上。那个主题和这个课题连接起来的时候,我们能理解得更好一些。我们讲的这些就是随喜,我们可以放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它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引导,成为我们的指南针,成为我们的导游。不然我们就会彷徨在一个巨大的沙漠里,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不知道哪个方向是正确的。我们不断地怀疑,怀疑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往东走了一公里吧,觉得不对吧,应该不对;又往西走了一公里,往南走了一公里,往北走了一公里……就这样呢,我们的时间就一天天过去了。这就是怀疑,它不让我们确定下来。

只有正确的肯定,我们去随喜,才能看到很多希望。它对我们默默地贡献,不断地在强大我们,不断地让我们的智慧变亮,不断地让我们一点一点地在积累。这种不急不躁的在积累,慢慢地就成就了大事,成就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积累起来的,不是一下子碰撞出来的。而我们却恰恰相反,只是看到碰撞,看不到积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没有肯定它,没有随喜它,没有心情去观察它,没有把思想定下来、定在地平线上去感受它。我们的思想漂浮在空中,所以看不到积累,只看到了直接碰撞的一面,就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他本身就很幸运、很有运气嘛”“他有什么什么样关系嘛”……我们只看到这些。这时候我经常就看到了我的大哥,我大哥就是这样的。我们经常说你怎么不努力做好一点呢?他说:哎呀,我努力什么呢?你看别人有关系、有钱或者什么的,我啥都没有我努力有什么用呢?他永远这么去看。我说事情并不像你直接看到的那样。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些又有关系、又有前途、又有学问的却仍然那样待着的人呢?其实有时候这些条件并不能完全决定什么,这只是我们的一种借口而已。就这样呢,他反而倒好,大大咧咧地生活,一个月就那个几千块钱吧,又养着老婆养着儿子,反正一个月把它都花了,钱不够一点也没关系,月底生活条件稍微差点没关系。我估计他肯定都没有5000块钱的存款,肯定没有。别说一万了,5000我都怀疑。

因此,如果一个人只能这么去看事情的时候,就说明我们的随喜没做好。我们只看到一个事情的表面,根本没看到很多一点一滴经验的积累。如果我们看不到这种点滴的经验积累,对事物不去进行观察,我们想学都学不出来,想吸收都吸收不出来。因为我们看到的只是展现在外面的一面,风光的一面,这当然就不能展现出它积累的过程和很多内在的东西,我们只有在随喜的基础上,才会真正地去发现。

我是没有太多的时间,不然我应该给我大哥也讲讲。可是他就是定不下来、飘着的那么一个人。我父亲在文革完了以后,可以拿出自己的经文去念,很自豪地去念。文革的时候,经文都是藏起来的。偶尔我们能看见,大部分时候我们看不见,他藏起来念。他有一本经书,让我哥去念一下,而我哥念了一半就走了。父亲说:“唉,就留着吧,给他留着,他啥时候觉悟了,就有可能看看这些。”

人的心灵成熟也跟随喜有很大的关系。就像我所说的那个飘着的状况,就等于是心灵还没有成熟。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可是心里还是一个很稚嫩的状态,没有成熟。如果我们从这一点去展开,从这么一个简单的随喜里面,我们都能学习到这些相对世界的智慧和方便的话,我觉得就跟佛法更接近了。

为什么我今年要讲很多这样世俗的佛法对超世俗佛法的借鉴?因为我发现,如果人对世俗的真理都没有理解的话,就很难达到超世俗的那种境界。境界,就只是被我们说说而已,并不会产生真正的作用,有时候还会产生相反的作用;就像谚语里面说的一样,如果连一个小溪都过不去,就别想跃过大海。境界就像大海一样,小溪就像我们相对的人生一样。我们可以这样看自己,也可以这样去看别人。很多时候,人是很难分辨出来的。现在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很多人会说:我是很厉害的,得到了什么什么境界。可是在“小溪”上,在相对世俗的那么一个状况当中,却显得很自私、很愤怒、很贪婪,那你说这够得着上一个境界吗?不可能。三脚架上建不起高楼,这就是一个基础,人生就是一个基础;人生上面是另一个更高的境界。在人生的这么一个复杂的过程当中,我们尽可能的相对地做好以后,它才有可能称得上叫境界。如果去掉这个以后,还有境界吗?那就比较困难。没啥境界了,只能称为叫另外一种疯狂而已。今天就讲到这吧。